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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nstan】花魂

polinavasily:

 给《名宿》写的番外。直接接结局2,写的不好。算是给喜欢这篇文的人一点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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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神的花魂会飞到天上,会回到上帝身边。但因为人间的挽留,他延误了归期。


      正文


      克里斯•埃文斯刚一回到家,他的管家立刻为他递上一个信封。信封上加盖着音乐家布莱恩•维纳尔的徽记,里面装着一封邀请函。克里斯粗略地扫了一眼那些用时兴的提尔紫墨水写出的花体字,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焦虑。

      但他并未多想,这问题对他来说并非首要之急。

       他脱下沾着寒意的大衣,简短地向管家问了几句话。今天不是节日,也不是谁的生日。但克里斯依旧带回来了一份礼物。它被小心地收在一只漆木盒里,盒盖上绘制着栩栩如生的乡村冬景。谁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的会是什么。可看克里斯托起它时的姿态,那应该不是一份寻常的惊喜。

       克里斯在玻璃温室中搜索一番,并没有找到那个喜欢呆在这里发呆的人。他只好沿着房间一间一间地找下去,终于从一扇半敞开的胡桃木门中听到了那个令他熟悉的、倦慵的声音。

       克里斯轻轻推开门,像是生怕自己惊扰到什么静谧的梦境。房间并不宽敞,一半落入阴影,一半洒满阳光。四周看起来像是一个临时收容站,杂乱地“堆砌”着印度黄、丁香紫、银红、群青和橄榄绿。

       在房间的正中央,立着一个消瘦的身影。像是一个会说话的塑像。他抬起眼睛,直愣愣地目视着墙壁上的一副油画,嘴唇轻轻蠕动着,像是在同画上的那个人对话。

       他在看那幅画,那幅画上的人也在看着他。画上的人穿着一身火红的阿拉伯服饰,黄金装饰着他,使他看上去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他站在静默与运动之间,他的身上凝固着热烈的氛围。他的嘴角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

       画上的人是塞巴斯蒂安·斯坦。

       屋子里站着的同样是塞巴斯蒂安·斯坦。

       塞巴斯蒂安慢吞吞地说着话,目光如同孩子一样纯真。他偶尔也会停下来,摆出一副聆听的姿态。夕阳的光线在房间里缓慢地移动,最后落在了塞巴斯蒂安的脸上,鲜艳地泛着红光。

       一个修女打扮的护士从阴影中走出,低声在克里斯耳边说了几句话。克里斯冲她点了点头。她得到暗示,立刻悄声离开了房间。胡桃木门无声地合拢。沉默如潮水般泛着涟漪。波纹一圈圈地扩散,撞击着梦幻的边缘。

       克里斯走到塞巴斯蒂安身后,和他一同注视着墙上的油画。他不知道塞巴斯蒂安怎么找到的这里,他从不许仆人们带他到这个房间来。他不想让塞巴斯蒂安想起那些被当做木偶的时光。

      大概在五年前,克里斯参加了一场苏富比拍卖行举行的拍卖会。那时俄国刚刚爆发革命,大批贵族流亡美国。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他们渐渐走投无路,于是急切地想为手中的艺术品找几个慷慨的买家。

       正是在那场拍卖会上,克里斯买下了雅克·艾米丽·布兰奇为塞巴斯蒂安绘制的肖像画。他那时扮作《天方夜谭》中的金奴,嘴角含笑,眼睛看向了远处一个充满梦幻的角落。

       克里斯对“塞巴斯蒂安”的收藏就这样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他的个人收藏室里堆满了关于塞巴斯蒂安的绘画和雕塑,甚至连当年演出时的海报都能在他这里讨来一个不错的价格。他怀着私心网罗着关于塞巴斯蒂安的全部,像一只贪得无厌的巨龙。

       有一次,克里斯从拍卖会上买回了一幅带有钻石相框的袖珍画。画里的塞巴斯蒂安只有十六岁。画像背后刻着物品原有者名字的缩写。事先有人告诉过克里斯,最近有个俄国来的艺术收藏家刚刚去世,他生前收藏的大量艺术珍品被用来拍卖偿还债务,或许克里斯会在其中找到几个有趣的收藏。

       但克里斯最终只买下了那幅毫不起眼的肖像画。

       克里斯将这幅画带回了家。他找到了花园里喂鸽子的塞巴斯蒂安,把画像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中。

       塞巴斯蒂安陌生地望着画像里十六岁的自己,打了个哈欠,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塞比,你还记得安德烈·斯米尔诺夫吗?”克里斯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他死了。”

       克里斯握着的那只手没有动。塞巴斯蒂安转过头,玻璃珠一般的绿眼睛映着克里斯的脸,他说: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呢?”

    “是他告诉我的,”塞巴斯蒂安平静地说,“我见到他了。”

    “在哪里?”

     “在天上,”他看向天空,喃喃地说,“昨天有一颗星星落了下来。我知道那是他的星星。每个人都有一颗星星。他们死的时候星星便会落下来。”

     “你为他伤心吗?”克里斯问。

     “我不伤心,”塞巴斯蒂安微笑起来,“我很高兴,他回到上帝身边去了。每个人都要回到上帝身边去。我们不能在这个世界呆太久。我也会走,但我不是回到上帝那里。我会被魔鬼带走。”

     “你不会被魔鬼带走,”克里斯温和地说,“我不会允许他靠近你。”

     “你阻止不了他。你看不到他。我能看到他。他时时刻刻都在看着我。”他古怪地、像看着孩子一样看着克里斯。

     “那么你握着我的手不要松开。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克里斯异常轻松地说道。

       塞巴斯蒂安变得沉默,不再说话。克里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帮他把喂鸽子的白面包撕成小块。他们没有再谈起安德烈·斯米尔诺夫这个名字。哪怕他曾经呼风唤雨,或许也将对后世意义重大。可生命还是像沙滩上的随意写下的字母一样,被随之而来的浪潮飞快地吞没了。

      “塞比,你看到了什么?”克里斯喜欢这么问他,即使他并不是时刻都能得到回答。可他很想走进那个塞巴斯蒂安沉睡着的世界里。

     “我找到了一个朋友,”塞巴斯蒂安像是才意识到克里斯回来了一样,缓缓把目光移动到了他的身上,“我们在说话。”

     “谁是你的朋友?”
 
     “他,”塞巴斯蒂安冲着画像上的“金奴”对克里斯说,“他是我的朋友。”

     “他是塞巴斯蒂安·斯坦,”克里斯温和地说,“你也是塞巴斯蒂安·斯坦,你就是他。”

       塞巴斯蒂安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我不是他,”他念念叨叨地说,“我是塞比。我不是塞巴斯蒂安·斯坦。他会跳舞。而我不跳舞。”

     “你怎么知道他在跳舞?”克里斯耐心地问,“他只是站在画面里。”

       塞巴斯蒂安想了想,他突然转动着身子,下巴微微扬起,双脚交叉着,像是那幅画中那样站立。的身体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巨大的光彩,如同沉睡的神灵在一瞬间复苏,令克里斯不禁微微失神……

       但这复苏像是一种幻觉,火焰转瞬熄灭,他很快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态,神情也变得懒散起来。

    “他在向我移动,”塞巴斯蒂安轻声说,“我感觉他在跳舞。”

       克里斯的思绪在刹那间沉入了过去。他想起了塞巴斯蒂安站在舞台上,闪动着羞怯微笑注视着他的那个时刻。但那个塞巴斯蒂安睡着了,他躲进自己的世界里,把所有人都抛在外面。

       克里斯勉强堆起一个笑容,他拉着塞巴斯蒂安坐下。把漆木盒推向了他。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塞巴斯蒂安迷茫地盯着那只漆木盒子上的图案,目光渐渐收紧在一片风雪之中金光熠熠的洋葱头上。雪地里的三套车正飞速地驶向一个未知的角落。车夫高高扬起马鞭,在空中挥舞着……下一秒那根马鞭就会落下、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马车便会加速飞驰起来……

       那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但没有人能够忘记这个地方。

      “这是俄罗斯,”塞巴斯蒂安突然说道,“这是乡村。”

      “这是我们都生活过的地方,”克里斯引导地说,“你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

       塞巴斯蒂安揭开盒盖——蓝天鹅绒的盒子里,银白色的水晶正闪闪发光。塞巴斯蒂安疑惑地望着它,像是在看着什么难以解释的东西。

        克里斯帮塞巴斯蒂安拿出了盒子里的水晶,把它完全展示在塞巴斯蒂安面前,或许这份礼物有些不合时宜——现在既不是寒冬,也不是复活节。但人们往往不会拒绝任何美丽的事物。就像他们不会拒绝鲜花在冬天的温室里开放。

       那是一枚精美的彩蛋,表面落满了“雪花”,仿佛贮藏着一个冬天的童话。它货真价实出自法贝热之手。罗曼诺夫的绝迹使它蒙上了一丝悲情。但那个远去的时代,却又予它以光辉。

     “你喜欢吗?”克里斯打开彩蛋,提出里面装满鲜花的铂金花篮。他拉过塞巴斯蒂安的手,将那一篮子永远都不会枯萎的鲜花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病人的脸上没有浮现出惊喜,他惶恐不安地盯着那枚彩蛋和那篮鲜花,好像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一条剧毒的蝎子。

      “这不是属于我的,”他扔掉了花篮,像是被蛰疼了一样。他挥舞着手臂,像是在驱赶着什么看不见的阴影。“它是不吉利的。原先拥有它的人们呢?他们在和我说话,他们威胁我我不要碰这个彩蛋……克里斯!克里斯!我们把它扔掉吧……克里斯!”

         克里斯连忙搂紧了浑身颤抖的塞巴斯蒂安,手臂安抚般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慰他;“没事了,塞比,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没事了……”

       护士给塞巴斯蒂安吃了药,他躺在床上,渐渐变得镇定下来,面孔上没有一点表情。在门外,克里斯正和医生轻声谈论着什么,两个人眉头紧蹙,似乎对他们所谈论着的事务抱着一种悲观的看法。

       过了一会儿,克里斯走进房间,坐在塞巴斯蒂安床头,轻柔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塞巴斯蒂安,你觉得好点了吗?”

     “我感到很好,”他平静地说,“医生和你说什么了?”

     “医生只是说你需要多加休息,”克里斯宽慰地说,“别担心,塞巴斯蒂安,你没事。”

      塞巴斯蒂安转过头,浅绿色的眼睛里静静流淌着一片和缓的浪潮,医生说他现在就像平缓海面下的暗涌,没人知道它们会不会掀起一场灾难性的风暴。“他们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不,塞巴斯蒂安……”克里斯伸手贴上了塞巴斯蒂安的额头,温存地抚摸着他柔软的棕发,“你不是疯了。你只是太累了。”

       塞巴斯蒂安捂着心口,在克里斯的抚慰下渐渐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就在克里斯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说:“我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他总是和我说话。今天,就在那幅油画前。他催促我跳起来。”

        克里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问:“那个时候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累,”塞巴斯蒂安疲惫地说,“像是在燃烧一样。克里斯,布莱恩为什么不来看我?他是不是忘记我了。” 

      “他只是很忙,”克里斯耐心地说,“他在和纽约芭蕾舞团排练一出舞剧,所以没有时间。”

      “舞剧?”塞巴斯蒂安呢喃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是一个陌生又新鲜的单词,“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剧院看他?”

      “或许我们可以……”克里斯犹豫地说,他不确定剧院和芭蕾对塞巴斯蒂安会不会造成危险,“事实上,他今天给我们寄来了邀请函。请我们去看剧团演出……”

      “我们会去吗?”塞巴斯蒂安睁开眼睛,好奇地问,“我们会去看那些艺术家们跳舞吗?”

     “我不知道,”克里斯说,“这取决于你,你是不是想去……或许我们也可以呆在家里。那天会非常冷……”

      “我们可以穿多点,”塞巴斯蒂安突然露出微笑,蹭了蹭他脸颊旁边的那只手,“我们去吧,他说他想去。”

      “他?他是谁?”

      “是我身体里的那个人,”塞巴斯蒂安答道,“那个睡着的人。你会带我们去吗?”

      “好的……”克里斯俯下身子,轻柔地吻了塞巴斯蒂安,“我答应你,我们会去看演出。”

      “他们会演出什么呢?”塞巴斯蒂安问,“是天鹅湖吗?”

      “不……”克里斯低声说道,他望向塞巴斯蒂安的目光充满了无限的爱意与柔情,但又说不出的隐忍,像是生怕自己过于炽热的渴望会让他的玫瑰花凋零……“你会知道的,”他说,“我会解释给你听。”

       圣诞节前夕,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灯火通明。演员们正在为接下来的演出做着紧张的准备。这是为俄罗斯芭蕾舞团成立十周年特别举办的纪念演出,意义非比寻常。可一切都似乎都出了差错。演员服装还没有就位,载着乐团提琴家的汽车被堵在了几条街之外,每个人都在抱怨、叫嚷、互相指责,几乎难以想象几分钟之后他们能够站在舞台为观众带来不辱盛名的表演。

        布莱恩·维纳尔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目光中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十年前,当他还未曾在世界崭露头角时,安德烈·斯米尔诺夫把他带到了巴黎。他说他们要去创造历史,缔造一个属于俄罗斯人的不朽王朝。在第一场演出开场前,他们同样经历了与现在一模一样的混乱和绝望。塞巴斯蒂安的演出服出了问题,维纳尔和群舞因节拍的问题大吵大嚷,后台一刻不停地传来锯木头和钉钉子的声音。那时所有人近乎绝望,他们想着自己这下大概是彻底地完了。没人能从这片混乱中看到希望。

       一个小时候后,大幕缓缓拉开。在洪亮华美的音乐声中,塞巴斯蒂安从道具窗后一跃而入。他们征服了整个世界。以摧枯拉朽之势,为二十世纪艺术界带来了革命。

       那个时候他们还年轻,有着无数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可爱的热情。每次获得小小的一点成功,就以为自己能征服世界。

       十年并不是一段短暂的岁月,昔日的俄罗斯芭蕾舞团早已分崩离析,他们散落在世界各处,偶尔也会回忆起往昔。维纳尔知道,艺术永远不会止步不前,年轻人会不断涌现,怀着野心兴奋地注视着那片聚光灯下的舞台,重复着他们当年走过的轨迹。

       那些爱欲、竞争、泪水和欢欣,永远不会有终点。

       演出开始前,一个年轻的舞者特地跑过来询问维纳尔:“先生,今天塞巴斯蒂安·斯坦会来吗?”

        维纳尔对他有些印象。他叫米沙,是前年被招入芭蕾舞团的,话不太多,看起来文弱而内向。可是当他跳起舞时,他就变成了一个眼中燃烧着热情的精灵。他的双腿像鸟的翅膀一样轻盈。

       他的一切都令维纳尔想起十年前,那个穿着粉红色舞衣、朝着他含羞微笑的舞者。

       巧合的是,塞巴斯蒂安正是米沙的偶像。“我是看过塞巴斯蒂安·斯坦先生的演出才决定跳舞的。”这是他自我介绍时的第一句话。

      “或许会,”维纳尔温和地说道。在他的目光深处,有一丝历经过岁月磨砺的感伤。但那并不是年轻舞者所能体会到的。“米沙,你在紧张吗?”他问。

       “是的……我一想到他会来这里看我跳舞,我就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块一样沉重。您知道他的《玫瑰花魂》跳得有多么出色,他是舞神,可我算什么呢?我肯定会跳砸……舞团的前辈说,我跳得和塞巴斯蒂安有些不太一样……”

       维纳尔摇了摇头,把手放在了舞者的肩膀上: “亲爱的,听我说,想要跳好《玫瑰花魂》,首先要做的就是忘记塞巴斯蒂安·斯坦,你不是他,我也不是他,没人可以是他。他是独一无二的,”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望着舞者,笃定地说:“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我只是个作曲的,没办法给你什么专业建议。可我知道,一个优秀的舞者从不会踩着前人的脚印跳舞。你要记住,在这一刻,人们需要的是你。你饰演的是玫瑰花魂,而不是塞巴斯蒂安·斯坦。”

        米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犹豫地问:“那么,他还会为我鼓掌吗?”

      “我想会的……”维纳尔肯定地说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舞台上的每一步都意味着什么。”

       演出开始前十分钟,克里斯和塞巴斯蒂安终于抵达了剧院。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天气又冷得让人难以忍受。但塞巴斯蒂安依旧很兴奋。克里斯为他买了一束玫瑰花,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花瓣的影子像是一簇簇红色的火苗,燃烧在他浅绿色的眼睛里。

       这时,坐在他们右侧的一位夫人突然探过头,谨慎地问:“先生,请问您是塞巴斯蒂安·斯坦吗?”

        几乎是一瞬间,人人都在传递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剧院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演出尚未开始。观众却已经陷入狂热,坐在剧院后排的观众像浪潮一样涌向前方,将塞巴斯蒂安团团围住,就连剧院经理都从后台来到池座,激动地握住塞巴斯蒂安的手说:“见到您实在是太荣幸了。”

        克里斯轻轻握住塞巴斯蒂安的右臂,不无担忧地说:“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离开。”

       塞巴斯蒂安摇了摇头,看起来十分平静。他只是心不在焉地望着眼前这些狂热的陌生人,像是在看着什么奇怪的动物。但他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剧院里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浪漫的华尔兹舞曲再度在人们耳畔响起。米沙戏剧性地跃入舞台,无声地接近沉睡在扶手椅上的少女。维纳尔在后台微笑注目,人人都清楚,这又将是一个玫瑰花盛开的夜晚。

       但克里斯不会再去欣赏第二个花魂,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玫瑰花,他淡淡的芬芳依旧陪伴着他。所有人都在望着舞台,而克里斯只会看向他的身侧。

       演出结束后,克里斯问塞巴斯蒂安:“你喜欢这场舞蹈吗?”

     “是的,”他轻快地答道,“我尤其喜欢那只玫瑰精灵,我从他身上看到了生命。”

       克里斯牵着塞巴斯蒂安的手走向后台,维纳尔和整个纽约芭蕾舞团正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维纳尔引着他们来到还未卸妆的米沙面前,指着那个羞涩拘谨的大男孩对塞巴斯蒂安说:“塞比,他有话和你说。”

        塞巴斯蒂安微笑地向他点头,而他却突然握住了塞巴斯蒂安的手。

      “演出结束时,我站在台上,被天花板投下的灯光照得几乎睁不开眼睛。那个时候我的舞伴碰了碰我,突然对我说:‘你看,那下面坐着塞巴斯蒂安·斯坦’,我迎着灯光努力看向第一排,看到您站了起来,正在冲我鼓掌……您绝对想象不到这个夜晚对我的意义是什么。”

      “您跳得很好,”塞巴斯蒂安重复地说道。

       米沙轻轻摇了摇头,坦诚地说:“或许我也将会拥有自己的代表作,可是无论我的《玫瑰花魂》跳得多好,依旧不如您。您的舞蹈是无法超越的。或许……或许您可以在今天跳一小段,您能再跳一次玫瑰花魂吗?”

        塞巴斯蒂安侧着脑袋,略显困惑地望着米沙。好像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克里斯轻轻握住了他的胳膊,代他礼貌地婉拒道:“真抱歉,塞巴斯蒂安最近生了病,我想他今天不适合跳舞。”

        克里斯带着塞巴斯蒂安一同离开了剧院。虽然舞剧已经散场,可观众却依旧徘徊在剧院前不愿离去。他们借着月色和舒朗的星光,兴奋地谈论起今天的演出。而其中的一小部分人,还会以骄傲而怀念的口吻,说起十年前,他们所见证过的一场更为盛大的奇迹。

       塞巴斯蒂安打了个哈欠问克里斯,他慢吞吞地问克里斯:“我以前是会跳舞的,是吧?”

      “对……”克里斯温和地答道,“你曾经跳过,比他们都好。”

     “那你为什么回绝他们的请求呢,”塞巴斯蒂安好奇地问,“你不想再看我跳舞吗?”

      “我当然想,但不想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塞巴斯蒂安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望着人头攒动的剧院广场。相爱的人正手牵着手在路灯下散步。孩子们围着喷泉快乐地你追我赶。人人看起来都是那么幸福而满足。

       他突然开始扯下自己的衣服、围巾、帽子、手套,哼着玫瑰花魂的旋律走到路灯下的一片空地上。在克里斯的目光里,他轻轻舒展双臂,跳起了久违的舞蹈。

       四周散步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孩子们屏住呼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回溯,回到十多年前的莫伊卡河岸边,塞巴斯蒂安在悠扬的巴拉莱卡琴声中,将一颗心捧给了克里斯。

         虽然他的身体不再像以前那样轻盈,也不可能做出曾经超乎寻常的大跳。但是在克里斯的眼中,他甚至比以前所有的时光里加在一起还要完美。

       天空在这时降下细雪,落在了塞巴斯蒂安的头发和睫毛上,但他依旧恍若未闻地跳着舞。他的嘴角带着奇异的微笑,每一次轻盈地跃起、双臂的舒展、都好像是在飞向一个未知的幻境,好像他要抛下这个世界,去一个只有梦的地方……

        可是最终,他突兀地停了下来。当他看到克里斯的眼睛时,他的舞蹈结束了。

       克里斯朝他走来,将大衣披在了他的肩头,又细心地帮他围好了围巾。他把塞巴斯蒂安被冻得发红的双手捂在手心里,充满关怀的目光里闪动着令人心碎的温情。

      “你为什么会突然跳舞呢?”他问塞巴斯蒂安。

      “我也不知道,”他天真地答道,“就是好像有谁推了我一把——或许就是我身体里的那个人吧,我觉得那一刻有些东西在我身体里复苏了。”

      “那现在呢?”克里斯牵起塞巴斯蒂安的手,带着他走向他们的马车,“你还能感觉到他吗?”


       “现在?”塞巴斯蒂安用一只手捂住肚子,懒洋洋地说:“不……我感觉他溜走了,或许飞到月亮上去了。我又变成了我。我现在只想回我们的家,喝杯可可茶。”

      “好,”克里斯微笑着应道。他侧过头,嘴唇轻轻地贴上了塞巴斯蒂安额角,吻着他并不完美的、尘俗中的玫瑰花魂,轻柔地说道:“我们回家。”

       在那一天晚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人们只是观看了两种舞蹈。其中一种,正在变得超凡脱俗。而另一种,它最终应允了俗世的挽留。


      END


塞巴斯蒂安的画像原型,尼金斯基,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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